年关将近,阿东与同事们一起逛街。街上热烘烘的年货市场,有卖花的、糕点的、干货的、腊味的、装饰品……他们都是某修车厂的员工,薪水也不特别高,平日也无什么娱乐,就是逛街,几个同事一同打打嘴炮。吃一点平民化的小吃,如干捞面,馄饨,炒粿条;贵族化的食物呢,都不敢想。
阿进说;“阿东,你年货办了没?”
“正在愁。不知给家里买什么好?我们都不像别人有几个月的花红,老板只给那几百令吉红包。若要给父母红包,就没钱买年货;买了年货,又给不起大一点的红包——所以 ,我在想,就给父母红包算了,年货让他们自己买。”
“我也是这么想。唉,打工打了五年,薪水才长这么一点点。”
“都说工字不出头,谁叫我们是打工仔呢!”
“要是我们自己能开个修车厂就好了!”
“想得可真美!以我们的薪水存上三十年也不够开修车厂。”
第二天下午,在修车厂,阿东对阿进说: “阿进呀,告诉你一件怪事。我中午去银行提钱,发现很奇怪的事——我的户口无缘无故增加了五千令吉的存款。”
“会不会是有人付款给你呀?”阿进说。
“没有哇。我是不是应该回到银行去问一问,发生什么事?或者有人把钱进错我的户口。那就应该还给人家。”
请吃又买摩托
“还什么还!又不是你去偷去抢。这是横财,天降横财,不要白不要!”
“过几天,我们工厂就收工了。我看你就请我们吃一顿好的,再买你喜欢的东西。”另一个同事阿坤说。
“这样好吗?”
“好,怎么不好?”同事们异口同声的说。
“去啦去啦把钱拿出来,今晚就去顺进酒家请我们吃一顿。”
在修车厂,几个工友七嘴八舌。阿东也没细想。这么多同事都说没事,那就应该是没事了。
放工后,几个工友回家洗了澡高高兴兴地到顺进酒家。他们点了:八仙过海,干烧羊扒,清蒸大斗鲳,片皮鸭,酱牛膝,红烧乌婆参,烧乳猪——都是平时想吃也吃不起的菜。今天托阿东的横财,个个吃得眉开眼笑,巴不得自己也得到一笔横财。
买单时,阿东足足付了将近五百令吉。“算了,”阿东心里想,同事们都说这是横财。不花白不花。
第二天,阿进、阿富、阿亮还有阿良,统统陪阿东去机车店换了一辆野马哈的机车。阿东自己还贴了点钱,才买下了,梦里也不敢想的新机车。
新机车好,威武有型,快速行驶时也很平稳。阿东喜滋滋的,做起工来也特别起劲。
在修车厂,从学徒到如今已经五年了,薪水不过是五百令吉。每日只能骑老旧的二手机车上班,午休时在工厂附近吃个经济饭,和同事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娱乐——有时一同逛逛街,打打嘴炮,日子就是这么无聊的过。
这飞来横财,让阿东平淡的工友日子,激起一点火花。同事也都羡慕得不得了。
第三天,阿东的老板接到一个电话。是大众银行的经理请阿东去面谈。
阿东忐忑不安地到了银行。银行经理非常客气地请他喝茶。之后就请阿东看一个电脑的记录和一个闭路电视视屏,还有一张存款单子副本,上头有某某人的签名。
某人把现金错误存入阿东的户口。
银行经理说:“林镇东先生,证据都在这里,您应该把这钱还给这位先生。如果我们报警,您就很麻烦了。”
要还足够25个月
阿东的头脑嗡的一声,几乎晕倒 。他连忙说“我已经花掉了,怎么办?”
“我理解。只要您答应归还,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你分期归还。”
阿东每个月归还两百令吉,足足要还二十五个月。幸好银行没叫他付利息。
原本以为是飞来横财。不料,亏大了。变成欠一身债。阿东后悔没第一时间到银行去把钱还给失主,而是听从一班没知识的同事的话,把别人的钱胡乱花掉。如今要负债,真不是滋味。
而怂恿他花掉错入户口钱财的同事们,一个个都躲着他,并没有一个来帮他承担一两百或三几十。
阿东足足失眠了好几天,虽然过农历年,工厂收工,原本该欢乐的,但他却过了一个最最不快乐的农历年。
这事发生在大马还没有自动出纳机与自动存款机的1980年。如今阿东也五十几岁了,那次贪心,买了一个教训。
临财毋苟得
故事从一个打工仔阿东因银行转账错误,得了“额外财富”开始。以阿东的条件,他深知受薪级在自己正常收入外,“马无夜草不肥”,只靠日常生活所存,永远无法“累积到第一桶金”;薪水存上30年也不够开修车厂,他大概只有永远忙碌,无法翻身。
阿东是基层,文化水平不高,他为自己的“横财”惊喜又挣扎。糟的是他不知道经济学上还有个叫“心里账户” (mental accounting)的东西,就是同样的钱值会划分出不同的希望,寄托不一样的想法——五千令吉若是自己辛苦挣来,当然不乱花;对这个“天掉下来的馅饼”,却是不花白不花。于是一时豪情万丈,来个高调消费,处理起来很大方。修车厂的工友推推搡搡就把他拥进了“顺进酒家”,大家吃到了平时想吃也吃不起的菜,花掉平日要熬一个月才挣得来的五百令吉。
接下来就是阿东独自在银行面对“证据都在这里”。阿东临财苟得,于是只好“临难毋苟免”,负债还钱。
但幸好他还是不敢大手大脚把钱全花掉,错有错着买了一部威武有型的野马哈机车。当然就像作者佩珊所说:他也买了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