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砚
文桥传播中心文字部主任
我2001年转换跑道,进入文桥当编辑。有言“学而优则仕”,“学有所成”就当官,写作是不是也这样,写顺了,顺理成章就当编辑?
写作算是比较“个人的事”,编辑是互动关系下的运作。初到文桥,总干事黄子对我说,我们每两三年换一批作者,掉队的多,重新归队是意外收获;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要自己去建立班底——不过,有几个一路写着来的作者,你可以联络一下,他向我提起了淑娉。
那个年代还是“爬格子”时期,稿放进信封,贴上邮票寄过来,得另外打字;时代快速转变,接下来是传真,是手写的稿……有人还来不及适应之际,电邮来了—— 十多年了,期间的确是换了五六个班底。但淑娉还是淑娉,对文字经营勤勤恳恳,仿佛对她的信仰一样。当然期间也掉过队,但总在不经意间又收到了她的稿,继续对读者叙述她的云游脚踪、心路历程、灵里风景……作为一个编辑,我想,这样的热忱应当保护。
她的生活属平顺,也有机会不时到处旅游。在《现金流游戏》中,一班朋友及家人到国内的福隆港度假,“我们四处蹓跶,欣赏各有特色的建筑物,清晨到山间远足,看着山岚烟雾从身边拂过,又戏水于瀑布前……在星空闪烁、凉风习习下静听虫鸣鸟叫,喝茶聊天……”而他们却又在夜深时刻在那远离尘嚣的深山中,玩起了不忘世俗人生博弈的现金流游戏。一轮搏杀后,有人说:“游戏中的人生活规范只有金钱和知识,没有上帝作依傍,总觉得凄凄惶惶,无所依归。”
——这应是淑娉在她一贯文章里流淌的脉息,不必行至绝壁惊涛,滔滔江水,才来个是非成败转头空的彻悟和慨叹;她在细微淡漫处亦见深意;在樱花最温柔的天然帐幔里看到了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及至它们骤然掉落,群芳过后,也没有“始觉春空”;她在这种繁衍枯荣中说:“无论我们多么渴望,樱花都不会为我们早开,无论科技如何先进,也不能令花朵在树上多留片刻……上帝创造天地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我们就学习怎样相信祂,接受祂的带领吧。”
她也很日常,很家常,却常态中露出一点“不平常”,这大概有点来自父母的熏陶。父亲受的是英文教育,却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还会背诵古典诗词,有时甚至会给女儿来个突击考试:“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谁的句子?她的母亲读书不多,又曾经战乱,却能在一个个明亮的清晨,带着女儿“走进喧闹的菜市,经过丛丛堆叠的蔬菜,提着活剖鸡禽鲜鱼……为的便是要买一份躺在碧绿叶子上的白玉兰。”回家后,这白玉兰给了她的众女儿各人一朵,余下的放在梳妆台上。
我们这一代大多未经战火,严格说也并没挨饥受冻,生病还可有医药照顾,理应都心平气和,怡然笃定。但也不尽然,人生本身就有起落,内心就是一个战场,也是一个个要越过的门槛。顺遂之时我们可以淡然吗?因人本性就是错觉顶天立地,不甘雌伏的;到逆境时能不埋怨,然后醒悟人的局限,转而寻求一个终极的力量吗?
淑娉在《都在那一天》里,写的是一个星期天的一整天里,早上出席葬礼,之后匆匆赶场一个小孩的生日会,晚上又参加一个宴开百席,声声“饮胜”的婚宴……她说:“生之欢愉、死之深沉,和两者之间的悲喜苦乐、铺张排场我都在一天内尝到了,生命原是那么脆弱……”但是,那安息者的儿子在葬礼上说起他的爸爸,是:“幸而他在卧病间接受了耶稣,我把他交托给上帝了。”——这也是淑娉在人生门槛上带她越过的力量,让她在心中生起暖意,让她在转转折折中,无论人生的哪个阶段,又身在何方……看见上帝同行。
“路径有脂油”—— 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