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吴启麟牧师、林素凤、吴佳恩
采访、整理:又青
用心交的功课,人不一定看见,但这些都被贴到天父的布告栏上,
仿佛是对他说:“孩子,我欣赏你!”

她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牧师、宣教士、老师。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还在新加坡南洋大学求学,他念的是化学,她学会计。信主时,他们不过像一般人,认识了自己的罪,悔改归主。毕业后,夫妻一同成立吴林公司,经营禽畜饲料添加剂。她哪里知道,自己以后会用锅铲和一双殷勤家事的手,服事一个宣教士、一个教会、一个村落、一个上帝要他们去摆上自己生命的地方。
吴启麟牧师引着初次见面的记者三人入厅,往墙上全家福一指:“你看,这是我大女儿青青,二女儿薇薇,这是三女儿姗珊,这是最小的佳恩……哪,就是这个。” 佳恩微笑打招呼。
牧师身后是素凤师母,她身后是圆石餐桌,五颜六色摆好了精致的:芋头糕、糯米鸡、火龙果、马来糕、点心……牧师等不及我们架好相机、放好录音笔,兴致高昂侃侃讲解说明各种事情:刚出版的著作《以弗所书再思与默想》、泰北的有机高山茶、家里孩子的情形等等。师母见站着的一排人,蹙着眉,声音还是轻柔的:“坐下吃、坐下吃,吃了再谈吧!”
神所预备的宣教家庭
他七十七岁,记忆好,事件中的人名、年份,甚至月份日子都能说出来。他是爱记录写作的人,爬他的脸书就知道。刚好他坐着的背后是面墙,一个像小学布告栏的,上面贴满家庭生活照。
他站起来,“你看、你看,这个也有故事的。以前,孩子在学校有什么佳作贴堂,回来还可以贴在这里;如果没选上也不要紧,你拿回来,爸爸跟你贴上去,爸爸欣赏你。”
“还有这呢,”他快步走到大门旁挂着的白板处,“以前我做生意常常不在家,那么谁有什么代祷事项、好东西想分享,都可以写在白板。比如:下个星期要考试了,你就写上去。”
“客厅的摆设以前也不是这样,沙发是藤制的,家具都往墙靠,这样孩子就能在这边打羽球,哈哈!还有,那些藤家具孩子撞上也不受伤。”
他是好爸爸,把最好的教育给孩子——所有儿女都受高等教育,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除了“家庭祭坛”,还在家设立“宣教委员会” 及“家庭退修营”。
“我们开了银行户头,每个月孩子们把薪金5%放进去,用来奉献给有需要的宣教工场。我是主席,太太是副主席,大女儿是文书,二女儿是财政,小女儿和儿子就做委员。”
“家庭退修营是每年一家人出游,五个家庭,3天2夜,回顾一年神的带领并感恩,由家庭成员轮流带领查考《圣经》和敬拜赞美。当然,也会安排时间游玩。”

从好父母到众人的父母
父母用心如此,还能有不乖的孩子吗?45岁的佳恩说,叛逆期自然是有的,父亲是黑白分明的,要真做错,他会不留情面把你骂醒。这些都算小事,真让佳恩难以适应的是,父母固然爱孩子,但他们爱的,好像不只他们几姐弟。
吴启麟2008年成为了宣教士、牧师,常常往泰北、中国、缅甸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父母帮助过、牧养过的人不计其数。佳恩说:“小时候,他们就是我的父母,后来觉得,他们好像是众人的父母,尤其是在泰北,一大群干儿子;在马来西亚,一大群干女儿。有次晚宴,我朋友遇见妈妈,两人相拥,事后他跟我说,他有一种很深刻的感觉,那就是他妈妈。“ ——这是上帝给佳恩的功课,一开始是努力接受,后来就真的明白了。他现在和太太是甲洞卫理公会青少年导师,带着一班孩子认识神、玩玩闹闹,也成了更多人的父亲。

在他们家,“不听话”的不只孩子。缅甸政府内乱,局势动荡,吴启麟和太太还是坚持按照预订班机飞过去,佳恩极力反对,父亲就是不听。
“‘你真的不该去!’,我说。但,父母真的把生命交给主,坚持去做,因为宣教的路,是神的路。但那一刻,我无法接受。不只这次,他们在中国,有时半夜忽然收到消息,就要逃离。这种压力很多,我们只能祷告,交托给神。”

使要吃的有粮
付出一次,帮人一次,或许大部分人乐意。可是,照顾一个家庭好几年、帮助陌生人治病,多少人能够?
那一次是在本地,有个寡妇住在城里的木屋区,没电灯,水是从井里打的。丈夫暴毙,留下五个孩子,最大的不过二年级。新闻报道后,许多人游说她卖掉孩子。吴启麟听闻悲剧,哪里可以?寡妇接下来怎么过?这不是一次捐助能解决的。他和教会几个人找上报馆,拿了地址,去到木屋,她以为他来要孩子,惊恐不已……
其实,那是上帝派来天使。那幼小的孩子安排到了基督教卫理公会广东堂幼儿园,免费念书。以后,吴启麟夫妇每个月去探访,带几百块给他们,还有卖米的弟兄每个月奉献一大包白米;发生什么事,寡妇的孩子就联络吴启麟夫妇。以后,孩子要补习、上大学,他们设法张罗。寡妇大女儿15岁那年说不念书了,要去“唱歌“,吴启麟听了瞪大双眼,指着她大骂:”你去唱歌!接下来,下面的人就带你去跳舞、去睡觉!”她哭得半死,但总算是神把她拉住了。
视障的看见了
另一次是江秀凤,跟二女儿同龄的女孩子。秀凤自幼双眼患白内障,念书看不见自然读不好,同学又欺负,笑她戴着厚厚三千多度的眼镜是“Telur mata”。辍学后到餐馆捧餐,刚好遇见吴启麟一家。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秀凤说:“我听见他们祷告,问他们是不是基督徒,说我也是。吴牧师注意到我双眼……” 秀凤父母种西瓜的,带她医了两次无效,也穷了,算是放弃了。她住在餐馆宿舍,有次厨师醉酒闯入房间,还好最终把他推出去了——这不妥,吴牧师打点一切,让秀凤母亲一星期后把她载到吉隆坡,他带她去治眼睛。那手术费,一半是教会奉献,一半是吴启麟借给她的。
基督徒医生采用激光手术,秀凤拆下纱布时看得清清楚楚,高兴得不得了。她父母直把吴启麟夫妇当恩人看,要他们认了孩子做女儿。热情难却,秀凤就暂时留在吴牧师家,做点家庭工或者跟牧师到工厂去帮忙,一直到18岁,教会的人到吴牧师家,替她欢欢喜喜庆生,以后才离开独立生活。
秀凤说:“他们从不把我当外人看,他的孩子买新衣给我,带我出去兜风,很照顾我。感谢神,若非如此,我到今天还是戴着那眼镜丑丑的。”
我的拯救必不迟延
吴启麟是动物营养化学师,生意巅峰时,销售的动物营养品遍布新马和香港各地农村。1978至1998年,他担任古晋一家饲料厂化学顾问。1999年,立百病毒爆发,生意受挫,陷入低谷,随之而来的是健康问题,却又因服药过量引发忧郁症。他变得不安、惶恐,幻听幻想困扰他。站在家门,他不敢进去;看见太太切菜,莫名害怕;在大厦,有跳下去的冲动——不了、不了,家庭会议召开,“爸爸,你放下生意,别做了!”
神医治他,为祂开启新的人生计划。55岁,结束生意,正式去念卫理公会的以赛亚学校、马来西亚神学院,又继续担任美佳堂卫理公会会友领袖(1994-2004)、甲洞堂传道、士拉央堂传道。2008年,他辞去所有机构、社团职位,接受马来西亚卫理公会华人年议会差派到泰北当全职宣教士,受委代理泰北卫理宣教区23间阿卡教会;同时,参与华夏宣教神学院(附属马浸神)事工至今。

这是正路,要行在其间
他第一次到泰北是1995年,“海外宣教?本地这么多需要,还要到海外?”他在一场聚会听信息后,心里不置可否。“好,我就去看看所谓海外宣教是怎么回事。”同年12月,他和太太随南洋大学基督徒校友团契主席简继平老师去到寒冷的泰北山区。
白天的泰北山上摄氏10-15度,他们穿四件衣;傍晚,气温降至5-6度,当地人为他们找来干柴起火。吴启麟蹲在火堆前,冷得头皮都发麻。隔着橙黄的火影看过去,一群只穿背心的阿卡族孩子嬉闹跑跳,那勉强算是衣服的,还是破洞的。他忽然不冷了,心里热乎热乎,一颗水珠眼泪掉下来,眼前景象模糊了……

估计吴牧师的祖籍是大埔县湖寮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