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载】 2019年3月29日 《南洋商报•商悦》
【供稿】 文桥传播中心
受访: 萧艾雁牧师
采访: 又青
1999年立百病毒发生后,许多人从不同管道,尝试寻找“出路”。萧艾雁牧师从信仰的角度叙述故事,她看见,从天而来那束光,照在地上,是希望。
“领中五SPM考试成绩那天,堂叔出殡。”初三PMR那年,萧艾雁牧师信主,两年后,所在的村子爆发立百病毒,武吉不兰律死了上百人。一夕间,许多人家少了父母,失了儿女。就算考得好成绩,又有谁来同欢庆?
短短4个月多,萧艾雁牧师的家人走了3人,其中一个是车祸去世。她说:“二月,七叔车祸进了吉隆坡Tawakkal医院,隔壁床位是邻乡双溪立百人。经询问,是发烧陷入昏迷,疑是日本脑炎。但不过几日,他便没了命。”后来得知,这位邻乡便是首个感染立百的村民。
这宗死亡案,一下引起村民恐慌,越来越多人的症状,跟死者相像。“日本脑炎!JE!JE……”,大家避之唯恐不及,同时,也愈发想找出祸源。萧牧师说:“据说有人把病猪买回来,引发这疾病,为此,许多人心里都不很舒服。”不过,这祸首源头,始终没人敢承担,也担不了。
萧牧师家里两代养猪,从爷爷开始。立百期间她还年少,猪只数目不很清楚,只道家后便是猪寮一片。“JE爆发后(“JE”是日本脑炎“Japanese Encephalitis Virus”缩写;后虽证实张冠李戴,但许多人至今没改口),村民仓皇离家,我父亲8兄弟同一屋檐,但此时搬走,不得不各分东西。”萧牧师家人与另一户家庭,合租芦骨一间排屋,2间房租金合计500令吉。
萧牧师的五婶和二姑,是替一家大型猪农场打工。她俩形影不离,是实在亲密的好姐妹。其时,报章与电视不断报道,呼吁离村的猪农回来喂猪,免得猪只发狂乱窜。当时,军警驻守在村头村尾,人要进去,他们会细问住处、目的。当然,也提醒他们要赶在傍晚,古列斯蚊子出动前离开。
不愿回村,怕赔上性命
许多人不愿回村,担心赔上性命。五婶和二姑也犹豫不决,因孩子还小。当时州议员多番呼吁,盼村民合作,只要做好防护措施——穿长袖衣裤,在“安全时段”喂猪,不被蚊子叮咬就行。虽然惶恐,有的人还是回去了。
始料不及,越多人回村,越多人出现病症,事情似乎出了岔……
不久,五婶身体出状况,发烧不退,经诊断证实是带菌者。随即,她被安排到马大医院就医。相较其他病患,她尚属轻微,只需口服药物;而萧牧师另一名染病的堂叔,则不久就去世。然而,立百灾后,6月某天,五婶在家抽搐,送院一周后不治。那时,萧牧师听见长辈议论——身材高大健壮的患者,通常去世得较快;相对的,瘦小的患者慢些——堂叔属于前者,五婶是后者。后来,医药界有解释,这是身体免疫能力与病毒之间较力的结果,是按个人体质。
还以为是日本脑炎时,逝者可以土葬;到后来证实是新病毒,且是透过猪的尿粪、唾液等传染给人,政府及医院规定一概火葬。一般华人不喜火葬,但情势紧急,只能接受。萧牧师回想,廿年前医院里病人、家属惊恐失措的面孔,仍烙印在心;还有大家心中的愤懑、不满,怪责当局错误应灾的方式……这些伤害,到底让人心里留了一些疤。
灾难中看见祝福
1999年6月,萧牧师和家人回村。猪业没了,父亲只好离乡,到外地给人打工;母亲也做些散工,帮补家计。她刚回去时,双脚踩在土壤上,心里却有些疙瘩:病毒会不会变种?土壤埋毒,会有后患吗?一时,她又喟叹,身边有认识的人,正值年少却感染病毒,瘫痪,变成植物人。
——惊疑惶恐,感慨失落,五味杂陈。连串“不好”的事,回想就心寒。但,萧牧师找到了另一个看事的角度。
萧牧师说:“身边亲人,一下子离开,生命的短暂与无法预测,都体会到了。当时我不明白,这些事怎会发生,但如今她有了不一样的理解。”她说,五婶过世后,二姑最是自责、内疚。二姑曾经信主,婚后渐与信仰疏远,但立百灾后,辗转之下,重回天父怀抱;萧牧师的母亲立百后也信主,2000年受洗。
教会走动在人群中
她说:“灾难期间,芙蓉、吉隆坡、八打灵、梳邦一带,许多教会到医院关怀、探访受害者及家属,甚至下到波徳申关心灾黎,基督的爱‘走动’在人群中。”而武吉不兰律庄稼福音堂和PJ第一浸信会(PJ第一浸信会在武吉不兰律租了一间房子作聚会所,立百灾难5、6年后才撤离)就是那时设立的,他们到最多灾黎的地方关怀。
立百疫病是灾难,而灾难有时像堵漆色斑驳的墙,剥落以后,也许就看见祝福。萧牧师感恩:“万事互相效力(参〈罗马书〉8:28),在立百事件,上帝的爱溶解了许多人的心。又因信徒付出的爱与关怀,他们认识了上帝,归向祂。”
萧牧师家乡的教会“雪邦卫理公会”,当时也有信徒遭殃染病。环境虽苦,但看〈约翰福音〉16章33节“在世上你们有苦难,但在我里面有平安”;又〈诗篇〉119篇16、71节“我未受苦以先,走迷了路;现在却遵守你的话” “我受苦是与我有益,为要使我学习你的律例”——信徒在苦难中体会神的心意,好些人重省生命与信仰,学习更依靠神,度难关,不再以为自己什么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