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住在这里的人不大会看地图;
老年人实际上不大需要看地图。
这一棵榴莲树到那一棵榴莲树,就是我们的村子;
那一条河到这一条河,是另一个村子。
那一棵大树,听说我们爷爷的爷爷, 那时候就有了。
我们小时候,傍晚都坐在下面听老人家讲森脉人的故事。
很久以前,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我们捕鸟狩猎,采择草药野菜。
——森林,养活了我们。
我们在山间自由往来,无拘无束;
几乎每一条河都有她们的名字,我们从水里捕鱼。
不知什么时候,篱笆围起来了,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大树被砍倒了,一车车运了出去。
伐木的吊车陆续开进来;铲泥机进来了;开矿的人也来了……
清晰的河流换了样。有人生病了,他们喝了河里的水;
——鱼儿也没有了。
剩下的山地还可以耕种吗?
野兽也渐渐没有了住的地方,我们还可以打猎吗?
还能往哪里退
四周出现了油棕树、橡胶园,一排排砖造的屋子……我们被包围在中间。
有人问,你所说的祖传地界在哪里?有地图吗?你们的地契呢?
我们望着那一片森林,这就是了!祖传划分的地界,我们知道得清楚。
土地就是我们,我们就是土地
——居住在这里,难道非法?
我们还要让路给水坝、大道?这一下,我们就得搬迁?
我们群居的地图一定要画出来!把我们脚下的土地、森林,标出地界来
——上面的一洼一谷都注明。
让地图发出声音!
《一个正在努力的方向》
2017年,森脉族一个20出头的青少年出版了一本中巫双语绘本《婆婆与育劳》,这也是森脉族首创之举,村人为此欢喜庆祝一番——砂鲁基于是成了本族历史的记述者,他用拙朴的文字与图画描述了当年森脉英雄育劳小时候的故事——如何在父亲去世之后与婆婆离开那负担沉重的原生家庭,克服各种生存困难,而大自然,也供应了他们的一切需要。
砂鲁基来自霹雳州仕林河(Slim River),他7岁开始画画,父母都非常支持他。 《婆婆与育劳》的出版成了他生命中的一个转捩点,他获“马来西亚基督徒关怀协会”(Malaysian Care)奖学金(一位慷慨人士也在资助他),他开始在IACT College’s Training Academy for Professionals 修平面设计课程。
砂鲁基说“森林里还有很多故事”——于是他孜孜矻矻,思量着要画第二本书。
第二本书的故事是由哎呀艇长写的。有点像第一本的续集,却来了个越栏跳,说的是当前的热点课题:原住民土地划分地图——连张像样的地图都没有,凭借在哪里?在法律诉讼上,“土地权益”便纷纷扰扰,成为悬案。
砂鲁基迫不及待又搬出了他的水彩颜料和纸张,浓彩淡彩,从描绘诉说森脉族群丰富多彩的口传历史、探索森林的经验,原住民与土地的血肉相连……到现在的“让地图发出声音”!
与世无争却被欺
“小活力号”沿海航行,上岸跑跑,也在沿岸一带,走些边陲,收集故事。甚少进入内陆,森林重地更不用说了。这次却是进入原住民村子,听他们说一些也许我们向来陌生的故事。
与原住民相处过的人说,这是一班与世无争的人,性格内向,且怕生事。原住民遇到冲突,经常不敢当面对质,选择逃避。听说有的原住民有两个“家”,除了现居的,森林内还有草屋,若与邻里吵架,失措之余便躲到草屋去。当遇到“传统地域是否受承认”“这土地上的资源怎么算”这么复杂的课题,当然更是不能招架——因无法出示一纸证明,于是被逼迁到内陆或森林边界,或因此失去他们的土地。
他们也说,过去我们不觉察这些问题,我们没认得几个字,两只脚也极少走出这森林的范围……
口述历史是充满记忆与遐想的,但没有真正法律效用。 “把地图画出来,好向当局申请!”,是一个希望,也是一个正在努力的方向。